第14章 离魂绝症 ，一剂而愈

晚风徐徐，月华如水，泽兰循着琴声走到庭院，赫然看见一白衣女子坐在那张青石板桌前弹琴。

只见该女子白衣胜雪，青丝如瀑，纤纤十指轻巧灵动，游走在面前的琴弦上面，流淌出哀婉、忧郁的琴音，伴着这无际的月色，渗入到无边的黑暗当中。

“好忧伤的曲子”，泽兰走到一直站在旁边注视着白女女子奏曲的老板旁边轻声的说，“她是？”

“拙荆莲儿”，掌柜回答道，温柔专注的眼神自始至终未离开白衣女子身上。

“夫人似有伤心事？”泽兰又问。

“伤心？”掌柜苦笑道说：“既已无心，何以来伤心之说？我倒希望莲儿可以伤心。”

泽兰有些迷惑：“何以此说？人怎么可能无心呢？”

“夫人这种状况多久了？”不知何时也来到院子站在泽兰身后的朱载堉问掌柜。

“快十二年了，十二年啊，”掌柜无比黯然的叹道：“梦回都快十三岁了，莲儿刚生下梦回就变成这样了。”

“啊，到底怎么回事呢？”泽兰急切问道。

“这都怪我，都怪我啊”掌柜无比悔恨自责的神情，颓然绝望的气息，让泽兰感觉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跟他白天脱俗儒雅、泰然自若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年我18岁，莲儿15岁，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为夫妻。虽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莲儿和我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所有的一切都美好的那么不真实。

成亲后的第三年，宗族大伯病故。大伯一直膝下无子，故辞世后手头的生意就交由我来打理。大伯家主要主要经营上等茶叶和药材生意，运往苏杭等地。

当时父母和莲儿本来有些担心，因为我从未有从商经验，而且莲儿也不希望我整日在外奔波。当时家里就几亩薄田，加上捕鱼、山上挖药材、种茶、养鸡鸭等，勤快点日子总算还过得去。

但当时看着村里很多前辈，外出经商很多年回来，无不锦衣还乡荣归故里，让家里的老人孩子过上了富足无忧的日子，甚至好些还搬到城镇，离开了我们那个贫穷、闭塞的村子。

当时年轻气盛的我，不想一辈子在那个穷乡蔽野过一辈子。想着反正还年轻，正好有这个机会，出去闯一闯，多挣点银子回来，给父母、莲儿过更好的生活。

大伯离世是个冬天，次年春在熟悉业务流程后，我就开始往返于徽州和苏杭了。当时的船只没有现在这么大，也不够结实，航速更是满了很多，每次出航快则五六天，慢的话十天半个月。不过好在我自小和茶叶药材打交道，懂货识货；又对乡村药价茶价了如指掌，因此能以最合适的价位收购的质量上乘的好货，所以不出半年便在苏杭打出了名堂，生意也越做越大，越来越忙，经常一两个月进不了家门。不过当时想趁年轻多赚钱是最主要的。

原本一切都顺风顺水，可谁能预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呀。在我接手伯父生意快一年的时候，那是春节前的一个月，运送茶叶的船只出了故障，船上当时我和五六个伙计，还有满满一大船茶叶全都沉入海底。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岸边的一个渔民救起来的，当时真的是九死一生，被救上来之后昏睡了三五天，后来一个多月时间无法开口说话，等到能够行动自如回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天的时间。

可我永远无法想得到的是，这四十几天会让我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往日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家里，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走进屋里一看，只有莲儿一个人坐在床边，目光空洞双眼无神，喃喃自语一直叫着我的名字。后来邻居大婶告诉我，我出海的船只沉没后，打捞了三天三夜没有任何结果，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但过了一个月后，莲儿发现自己怀孕了，本以为是件好事，终于可以给我们云家家里延续香火了。可不知什么原因一时之间谣言四起，污蔑莲儿不贞洁，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们云家的。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按照我们宗族法度，莲儿可是要被沉塘的。

可想而知，我的父母自然不肯，他们当然相信莲儿不会做对不起云家的事情，也坚信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们云家的。但事态已经不可控制，舆论一边倒的态势压倒了最后一丝人性。最终，我的父母为了保全莲儿和孩子，双双牺牲，这才堵住了悠悠之口。

此后，就是我回家所看到的，在经历了那么多的打击和磨难之后的莲儿，已经变得什么都不记得谁都不认识了，她唯一能说出来的就是我的名字，还有就是弹奏那首我从前喜欢的《梅花三弄》。”

掌柜在一口气讲完自己的故事后，已经泪眼模糊万全不能自己。泽兰心想一个人要有多坚强，才可以接受并承担这一切，在漫长艰辛的岁月中顽强的前行呢？

“掌柜的，也许您夫人的病还有救，”一直沉默不语的朱载堉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年轻人，我的莲儿真的还有救吗？”掌柜的激动的无以复加，死死的拽着伯勤公子的胳膊问道。

“您先别激动，我虽没有十足把握，但关于您夫人这个症状，我曾听师父提起过，”伯勤公子道。

“真的吗？伯勤公子，你说的可是真的？”一旁的泽兰也急切的问道，听完掌柜的故事，对于此刻掌柜的感受泽兰万全感同身受。

“是的，我会尽力一试！不过宛童，这次需要你的配合”，朱载堉又说。

“没有问题，随时奉陪”，泽兰爽声应道。

“掌柜的，今日天色太晚了，时辰也不适宜。待我回去细细思量合计，明日给夫人进行医治。”朱载堉道。

“好，只要能治好莲儿的病，不急在一时。别说一晚，一个月、一年在下也愿意等”，掌柜的诚恳的说道。

“时辰不早了，大家都回去歇息吧。掌柜的，夫人在外面也待了挺久了，快扶回去吧小心着凉。”泽兰关切的对掌柜的说。

“嗯，你们也早日歇息。明天见！”掌柜的说完，轻轻的扶起莲儿回房去了。

“伯勤公子，你已经有法子了是吗？”泽兰看着伯勤公子成竹在胸的样子问道。

“法子是有，但这个法子的关键在于你。”伯勤公子看着泽兰说，眼神中有隐隐担忧。

“我，为什么是我？”泽兰疑惑道。

“据闻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新曲谱看两三遍便能记住。”朱载堉问。

“这你怎么知道的?”泽兰讶异，“我是自小过目不忘，但这个本领只有我家里人知道呀”

“怎么知道的你不用管，我这有个曲谱，你看看，明天酉时之前能不能熟练弹奏？”伯勤公子问。

“《梁祝》？天哪，这就是曾经闻名天下、万人空巷的那首《梁祝》，不是说这个曲谱已经失传了吗？你居然会有”泽兰颇为吃惊。作为自小习音律之人，对于梁祝这个曲谱的罕见性可想而知，做梦也不会想到居然有生之年能够看到。

“明日酉时之前能熟练弹奏出来吧？”伯勤公子又问。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泽兰信心满满的说。心想凭本姑娘的本事，别说明日酉时，给我两个时辰的功夫足矣！

“好，那曲谱你拿着，回去好好看。天色晚了先回去歇息吧”，伯勤公子说完摸了摸泽兰的头，若有所思。

“你摸我头干嘛……”泽兰嚷嚷着话还没说完，月光下映入眼帘的是伯勤公子一幅宠溺的眼神，泽兰突然脸红了，低着头快步跑回厢房去。

“胆小鬼，不过还真可爱呀”，伯勤公子看着他的背影坏笑地说，然后也回自己厢房休息去了。

翌日清晨，泽兰早早起来走到院子，掌柜的看来已经等在那里了，不一会儿伯勤公子也走了出来。

“年轻人，法子确定了吗？”掌柜焦灼的问道，两只黑眼圈一看就是一夜无眠。也难怪这都过了十几年了，任谁都无法平复心情吧。

“宛童，你那准备的怎么样了？”伯勤公子没有回答掌故，先看向泽兰。

“我这没问题，不信我现在都可以弹给你。”泽兰自信而坚定的回答。

“那就没问题了。掌柜的，接下来需要你的配合”，伯勤公子转向云掌柜说道。

“需要在下做什么你尽管说，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别老生呀死呀的，我就问一句，十几年前夫人弹曲时，您经常穿的衣服还在吗？”伯勤公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衣服？”掌柜的明显很诧异，“应该还在，我回去找找，我的东西莲儿以前都收的好好的放在一个箱子，这么多年都没怎么打开过”，说完掌柜就匆匆跑回去找衣服去了。

“要以前的衣服干嘛？”泽兰也一头雾水的问道。

“你一会就知道了。”朱载堉说，卖了个关子。

“找到了，年轻人，找到了！就是这件，这件还是莲儿为我亲手做的，我们成亲后给我做的第一件衣裳。”掌柜的激动的感概道。

“那就好，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伯勤公子说道。

“还差什么呀？”泽兰连忙问。

“这个暂时保密，我得去找吴前辈”，伯勤公子说完丢下泽兰和掌柜的，转身走了。

“咚咚咚~吴前辈，您醒了吗？我是伯勤，方便进来吗？”

“进来吧~”吴茱萸回道。

伯勤公子在吴茱萸房间待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方才面带忧色的走了出来。

“宛童，吴前辈找你~”伯勤公子对泽兰说。

“好，我马上去。”泽兰说完就快步走到师父房里。

“宛童，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也许这对你不公平，但是既然上天让你生来就具备这个能力，如此的与众不同，也许就应该但付更多的责任，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吧~”

泽兰走进师父房间，发现师父一脸凝重，气氛有点压抑。

“师父，您找我？”泽兰问。

吴茱萸一脸复杂的看向泽兰，嘴唇动了动，又欲言又止。最终，泽兰在吴茱萸房里也待了半个多时辰。

最后，泽兰走出师父房间的时候，一脸平静，眼神中透着坚定。一直守在门外的伯勤公子看了，心下全明白了，也许一开始就知道是这个结局，但是亲眼看到及肯定，还是让他对泽兰多了一份欣赏和赞许。

来来回回的，一大早的时间过去了，转眼到了午时，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怎么办怎么办，王伯烧的每道菜都好吃，晚餐好吃早餐也好吃，午餐都不知道该点什么了，生怕漏了哪个更好吃的呀”，泽兰满脸纠结的说。

“那咱们就把菜单上的一道道往下点，不尝遍王伯的手艺，咱们就不走”，伯勤公子打趣道。

“哎，这个可以有”，陈皮和草果同声道。

“你们来啥时候这么有默契的”，泽兰看了看草果，又看了看陈皮，一脸问号，“有诡异！”

“梦回，姐姐真的很难决定，要不今天中午的菜单你给我们定吧？不要重复前两顿的就行，挑你认为好吃的，五菜一汤就好。大家说怎么样呀？”泽兰犹犹豫豫的，最后又问大家。

“可以，就让小丫头定吧”吴茱萸说道。

午膳最终还是梦回给大家点了一桌，和昨日晚膳一样，泽兰一众吃的甚是满意，别的不说，光看小金子那副快要把盘子吞掉的神情，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用完午膳，大家各自回房午休了一会。按照和伯勤公子的约定，众人申时在院子集合。

掌柜的一直等在院子，早早换好了十几年前的衣衫。

伯勤公子安排大家，根据掌柜的描述，尽量吧院子还原成十几年前的样子。

泽兰泽准备好了秋籁严阵以待。

吴茱萸在一旁，即有所期待，又面露忧色。

申时三刻，泽兰坐在秋籁前面，心里默默地回想《梁祝》的曲谱，闭着眼睛感受曲子从自己手心流淌出来的感觉。

马上接近酉时了，伯勤公子安排王伯扶着夫人莲儿准备好，一会等泽兰的曲子响起后，就要领着夫人出来。

焦灼而紧张的等待中，终于到酉时了。

深吸一口气，泽兰的手放在了秋籁上，这把她弹了十几年的古琴，那么熟悉，已经快和自己融为一体了。但泽兰心里也知道，弹完此曲，自己的人生将发生巨大的变化。切不可预料。

终于，和缓忧郁的曲子响了起来，美丽、凄婉、动人，缠绵悱恻，断人心肠，催人泪下……

泽兰弹奏的同时，王伯领着莲儿走了出来，莲儿听到琴音时看了过了，此刻泽兰直直的望进莲儿的眼睛里面，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后，只见泽兰的眼神里面出现和莲儿一样的神色，先是迷茫，继而忧伤，再接着绝望，正在绝望的时刻，掌柜的朝莲儿迎面走了过来，看到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衣裳，莲儿又出现了惊讶、惊喜直到最后的喜极而泣，“夫君，是你吗？真的是你？你没死？”莲儿飞快的奔向云掌柜，紧紧上前抱住他，“真的是你，我没有在做梦，你真的回来了。”

“宛童，宛童！”伯勤公子急急的喊道，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泽兰直直的倒了下去。

“快，扶童儿到我房里去！”吴茱萸吩咐道，伯勤公子一把抱起泽兰，冲到吴茱萸房间后，把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刚刚清醒的莲儿一脸不解的问云掌柜：“夫君，他们是谁呀？我怎么都不认识。”

“莲儿，此时说来话长，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睡醒后我慢慢跟你讲。”云掌柜疼惜的说道。

“梦回，过来扶你娘进房休息~”云掌柜吩咐道。

“夫君，你说什么？我是她娘？”莲儿此时有万千疑问，不问怕是睡不着了。

“你是我娘亲，我当然就是你女儿咯，如假包换。”梦回俏皮的对莲儿说道：“娘亲，您先随我回房，容梦回满满给你讲，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哦~爹这会应该还在担心宛童姐姐呢，等宛童姐姐醒了之后才能全心陪你哦~”

云掌柜向女儿投去感激的眼神，不知不觉间女儿已经长大了。

泽兰晕倒之后一直昏睡，伯勤公子和吴茱萸一直陪在身边，寸步不离。

云掌柜、草果、陈皮还有王伯他们，只能在外面焦急的等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