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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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终南山下,长安邂逅

自与师父自那日离开终南山,师徒二人就准备一路南下。吴茱萸既已想通此番泽兰出来,就是为了在江湖历练游学,增长见识,自是费了一番心思筹划路线。

泽兰虽出生在天子脚下,打小在繁华发达的京城长大。且天氏一族在京城也是名门大户,还是百年御医世家,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下,其眼界见识自不是一般闺阁小姐可以比拟的。

然中华民族地广物博,中华文化更是博大精深,从秦地到八闽这一路下去,所经郡县有几十个,西北部、中部、东南部地理环境、温度气候、风土人情皆大不同。吴茱萸规划的路线中既有繁华都市如长安、洛阳,又有江南水镇如苏州杭州,还有天然乡野如婺源、徽州,当然必不可少的是途中各名山大川,如安徽黄山、江西庐山、浙江雁荡山。既可以看看都市的喧嚣繁华,又能体验乡野淳朴民风,还能游历祖国名山大川,相信泽兰此番定会受益满满的。

转眼已经和泽兰在终南山待了一年两个月有余,此番下山吴茱萸自是先要带泽兰去长安城游历一番。抬头看看日头,已经巳时三刻,到了午膳时间了。繁华闹市到底不比山野乡村,九月的长安城,秋高气爽,清风徐徐,街头巷尾人生沸腾,往来车马川流不息。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呀,看来古人的诗句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锦绣长安,名不虚传”,泽兰由衷叹道。

“那是自然,兰儿,长安城可是你心目中的样子?”吴茱萸问。

“有过之而无不及”,泽兰说着,“咕咕……”肚子不听使唤的叫了两声,看来真是饿了;“咕咕~”又响了两声,奇怪,自己肚子没再叫了,忽然想到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小金子,泽兰侧头一看,果然,小家伙一幅可怜巴巴的眼神。

大抵是第一次进城,小金子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但由于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多少有那么一点怕生,所以一进城小金子就紧紧扒着泽兰的胳膊,两只眼睛好奇的东张西望,生怕错过什么新鲜玩意儿,好的是没有跑下去惹是生非。

“走,师父带你去吃好吃的~”吴茱萸笑道,“不然小金子都要抗议咯!”

顺着长安街一直走,最后吴茱萸带泽兰来到了永宁门底下的德福巷。

“甑糕,甑糕,热乎乎的蜜枣豆沙甑糕,客官,要不要来一份?”

“biaingbiang面,裤带面,拉条子,扯面拌面油泼面,菠菜面,客官您要哪样?面汤自己倒,桌上有蒜”

“羊肉泡馍,牛肉泡馍,涮牛肚。麻酱凉皮,里面有座,客官请!”

“肉夹馍,豆腐脑,胡辣汤,油条豆浆小笼包,客官随便选,先坐下再看~”

双皮奶,绿豆糕,冰糖雪梨,柿子饼,烤羊蹄,,,泽兰和师父小金刚进德福巷,就被秦人的热情感染到,真的是民以食为天,没事能让人瞬间满血复活呀!

“师父,我想吃甑糕”泽兰看着硕大的铁甑上面那锅热气腾腾、红白相间、色泽鲜艳,上面铺着一层红枣,中间加了一层豆沙的甑糕说道。

“老板,来两份甑糕”,吴茱萸自己不嗜甜食,原来另外一份是特意给小金子要的。真是一只幸福的小猴子呀~

泽兰拿着甑糕边走边吃,后来师徒俩选了一家名为“老秦面馆”的小店坐下来,毕竟来到秦地,怎能不尝尝关中人引以为傲的面食呢。

“老板,来两碗biangbiang面”,吴茱萸对店里伙计说道。

“biangbiang面?这个面的名字好奇怪呀,师父,有什么来历吗”

“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初来乍到,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关于咱秦地这biangbiang面的由来,容在下给各位仔细说道说道”,柜台后面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慈眉善目的老者缓缓走过来对泽兰说道。

“话说有位怀才不遇愤世嫉俗贫困潦倒饥寒交迫的秀才来到咸阳,路过一家面馆时,听见里面“biang-biang-”之声不绝,饥寒交迫之下遂走进去。只见案板上摆满揉好的长条状面块儿,师傅拎着面块两头用力一扯,在案板上摔打成裤带般宽厚扔进锅里,一连摔打三四块,待面快熟之际扔些豆芽青菜进去,然后从锅里捞出放在调好酱醋汁的老碗里,最后撒上葱花、盐巴、辣椒面,热油一泼,热腾腾端上来。秀才看的兴起:“老板,来碗面!”“好嘞---”不出十分钟一老碗油泼辣子biangbiang面就端到秀才面前,碗中罄净,吃的秀才酣畅淋漓,完了再喝完热面汤,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店家,结账!”秀才喝到。一摸兜,坏了,囊肿空空。店小二看秀才憋红的脸,明白七八分:“你个穷秀才,看你摸出个什么来?”天呀,这不是有辱斯文?秀才一面摸一面苦思脱身之计。“小二,你们这面何名?”“biangbiang面”“哦,biang字咋写?”“这个---”小儿支吾半天没说上来。秀才顿时有了主意,这样你看可否与老板商量,我今天没带银子,可否容在下写出“biangbiang”二字,来换这碗面吃?

不一会功夫,老板走了出来,听我店里这伙计说,客官会写“biangbiang”二字?

秀才读书,也最认书,书上却无此字。书上既无,岂可生造乎?然数十年寒窗苦读,功不成名不就,众目睽睽落到赖账这等田地,不管了先过了这关再说。秀才想通后当下一声大喝:“笔墨伺候!”

只见他笔走龙蛇,大大的写了一个“biang“字。一面写一面念道:

“一点飞上天,黄河两边弯;八字大张口,言字往里走,左一扭,右一扭;西一长,东一长,中间夹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留个勾搭挂麻糖;推着车车进咸阳。”一个字,写尽了山川地理,世态炎凉。

秀才写罢掷笔,满堂喝彩。从此,“biángbiáng面”名震关中。”

“有趣有趣!”老者话音刚落,门口走进来一个翩翩公子,边鼓掌边连声称赞。“老板,来两碗油泼辣子biangbiang面!”

“哟,客官,劳烦您稍等片刻,店里暂时没有空位了”伙计招呼道。

公子环视一周,视线落到小金子身上,再往上看到泽兰时明显有些讶异,“命运吗?都说事不过三呢?!”

再看看泽兰对面,是个年逾半百的女人,一身素衣潇洒脱俗,面色红润,气质温润,慈善和目,尤为醒目的是一头乌发光滑顺亮,不像这个年纪的妇人该有的样子。朱载堉思索片刻,恍然道这应该是就是江湖侠医吴茱萸吧。自从嘉靖四十一年严党倒台之后,近一年都没有她的传闻,没想到今日会在长安遇到。

“公子你刚说什么?”身边的陈皮问道,公子老这么碎碎念,以为大家都和他一样听力异于常人呢。

“没事儿”,伯勤公子答道。

虽然内心十分复杂激动,但表面却泰然自若的走过去,毕恭毕敬的对吴茱萸说:“前辈,可否和您二位拼个桌?”

吴茱萸看了看泽兰,见她不甚在意,又看着朱载堉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身后跟着的陈皮也是一幅忠厚老实,沉稳持重相,就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后,朱载堉和陈皮依次挨着吴茱萸和泽兰坐了下来。

“叨扰二位了,敢问前辈可是闻名江湖的侠医吴茱萸?”朱载堉开门见山问道。

“哦,这位年轻人认识在下?”吴茱萸颇感意外,又警惕的问道:“年轻人怎么称呼呢?咱们见过面吗?”

“在下伯勤,久闻侠医大名,今日一见万分荣幸”,伯勤公子双手作揖道。

泽兰仍和小金子在吃甑糕,别看只有小小一份,着实顶饱,估计一会的biangbiang面吃不了几口了,泽兰心里想着。

看着对面吃的津津有味的泽兰,朱载堉明知故问道“小姐看着有点面熟,咱们可曾在哪见过?”

“噗--”专心吃着甑糕的泽兰差点没忍住喷出来,心里咒骂:哪儿来的臭小子,这是在说书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搭讪。心里虽作如此想,但大家闺秀的风范仍让她看着朱载堉,很自然的回道:“我是初次来长安,看公子眼生得很,确定肯定以及一定没有见过。想必公子见的姑娘多了,记差了。”说完还加了一个“少跟本姑娘装熟,想蹭饭吗”的表情。

吴茱萸听泽兰说完,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兰儿平时说话不是这样的呀,莫非他俩当真认识,心下这么猜测着又狐疑的看了看身边的朱载堉,难道他是因为泽兰,才猜出自己的身份的?那他究竟是什么人,毕竟自己当年在危急时刻带走泽兰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如若真是这样,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对面的陈皮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在憋笑,再一看脸到脖子根都快红了,“公子呀公子,你也有今天,平时不是都是你怼别人吗,看来今天是棋逢对手了”。又偷偷的瞟了一眼身边的泽兰,这姑娘看着温婉大方,知书达理的,没想到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呀!

感觉桌面氛围有点尬,朱载堉摸了摸鼻子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觉得姑娘看着似曾相识,你再好好想想?”

“没见过,我确定。”泽兰没好气地说。

“二位客官,biangbiang面来咯!”小儿边吆喝边端着两大老碗面朝泽兰他们走过来,打断了泽兰和朱载堉之间的谈话。

“师父,好大一碗面呀!”泽兰看着面前比自己脸还大的大老碗,对吴茱萸说,“秦人性格直爽,爱吃面食,这老碗也是当地特色。赶紧趁热吃,不然一会坨了就不好吃了”。吴茱萸边用筷子搅拌边叮嘱泽兰。

不一会儿伯勤公子哥陈皮的面也上了,虽然面上的晚,但男人吃饭快,最后四人基本同时搁筷子。当然,泽兰那碗就吃了一小半,剩下的都给小金子了,吴茱萸也剩了一点。伯勤公子和陈皮两个人都吃的底朝天,还各自喝了满满一碗热面汤。

看小金子吃的差不多了,泽兰师徒起身往外走,准备再四处走走消消食。伯勤公子居然也跟了上来,看的身后的陈皮一愣一愣的,也不得以跟了上去。

小金子似乎并不怕伯勤公子,居然从泽兰胳膊跳下来,哧溜一下爬到他肩膀上去了,还坐在上头摇头晃脑,好不快活。

“小金子,过来,不能乱跑,认不认识的人都敢跟人家走,小心被拐跑了”泽兰没好气地说,心里想着这个人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还跟着我们想干嘛呀?

伯勤公子可不管这话是对这自己说的,仍然死皮赖脸的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泽兰心里都开骂了,心想这人脑子不正常,神经病呀。

“嘉靖三十五年,青云山?你的红宝石项链被我不小心弄断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伯勤公子忍不住提醒泽兰一句。

他是……当年救我的那个小恩公?泽兰内心惊呼了一下,他怎么长这么高了,和以前一点都不像。但是想到师父之前嘱咐的,她只能强装镇定地答到:“公子恐怕认错人了,这条项链是我一位已故的姐姐赠的。”

“已故姐姐?”伯勤公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泽兰,又看了眼她项间的链子,心想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底细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的,要不是因为去年路上耽搁,本打算去你的生辰宴的。结果阴差阳错,人世间的事果真不可预料呀,但继而又想到泽兰家中变故,现下也能理解她为何隐姓埋名,就没再追究一二了~

“不过话说回来,仅凭一条项链就贸然乱攀关系,可见公子也不是什么……”泽兰顿了顿没往下说。

“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伯勤公子一脸坏笑,把泽兰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边吴茱萸看的云里雾里,终于忍不住插言:“童儿,你们俩果真认识是吗?”

“算是吧”“是呀”泽兰和伯勤公子异口同声答道。

陈皮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想去年元宵节在街上看到的那位小姐,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吧?陈皮满脸疑惑地看了看自家公子,只见伯勤公子眼神凌厉地示意他闭嘴。

说清楚身份后,四人一猴有说有笑朝德福巷深处走去,走累了找了一家人不太多的酒肆坐了下了。

“吴前辈和宛童小姐,二位今后有何打算呢?”伯勤公子问。

“师父打算带我去青云山,拜女贞子前辈为师,学习祝由术”,泽兰说。

“青云山,你们也打算去青云山吗?不过女贞子师父已经不收徒弟了。”伯勤公子说。

“伯勤公子,你刚说女贞子师父?莫非你是女贞子前辈的徒弟?不可能呀,据闻她老人家不收男弟子的”吴茱萸惊讶的问道。

“嗯,这个说来话长了,祖母和女贞子前辈有些渊源,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两位细说。我这次去就是专门向女贞子师父拜贺中秋的”。伯勤公子答道。

“好巧呀,那咱们可以结伴而行了,师父可以吗?”泽兰兴奋的说道,但不忘征询师父意见。自从知晓他就是幼年救自己的小恩公后,自觉关系亲近很多。

“当然好呀,人多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吴茱萸笑着说。其实之所以爽快答应,还有个原因就是知道了他居然是女贞子的弟子,而且这位公子明显看着对自己这个弟子颇有好感,希望将来在兰儿拜师路上能够给予帮助。当然,这是后话了,这种事主要还要看缘分。

不知不觉已到了酉时三刻,天色渐晚,德福巷华灯初上,人群熙攘。四人初步商定,在长安逗留一晚,明日一早结伴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