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治水之功 统一六国
秦始皇,嬴姓,赵氏名政,秦庄襄王之子,统一六国,带来贵族王侯专政时代,开创新局面
乘船从洞庭湖向西行,不久便进入湘江;再向西南折去,我们便由湖南进入了广西。这段寻常的水路,其实一点也不寻常。这是秦国吞并珠江流域的粮草补给线。在广西兴安县,秦王曾命人修了座运河,让湘江和珠江得以沟通,使秦军突破岭南,将自己的国土扩大了几乎一半。这条运河,就是赫赫神功的灵渠,现在的长度不过35公里,微波粼粼的一股小水而已。
当逼近这个伟大秦帝国的幽秘历史时,其实,我们努力想使用一种尽量温婉的笔调,来引出我们的主人公——嬴政。这个在公元前221年就把中国版图拓展到异常浩大,“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的少年天子,这个以黑色为最高贵色、以6为吉祥数字、以水德为国家概念的神秘君主,这个“蜂准长目、胸似鹰鹫、声如豺狼”、每日批阅奏折以百石计数的传言中的吕氏私子。这个九年而灭六国的终结者,他怎样被历史挑中,成为天下的主宰?而这,除去他自身的个性和作为之外,也与水有关。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国在黄河沿线筑堤,恶意将灾害加诸邻国,彼此妨碍对方的安全。如此混乱的局面,亟待一个统一的政权来统筹治理。始皇帝嬴政的勃勃雄心顺应了历史的需求。始皇帝碣石颂德,自称“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其后,他又改“黄河”为“德水”,更称秦为“水德之始”。都江堰、郑国渠和灵渠等著名的工程,都是秦帝国治下的水利杰作,共同体现着嬴政的最高意志和政治逻辑。
战国七雄:壅防百川,各自为利
公元前651年,齐桓公在葵丘坐上了盟主的位子,与鲁、宋、卫、郑、许、曹等国订立的盟约,其中便有“无曲防”的条款。所谓“无曲防”,就是诸侯国不得随意修坝阻断水源的意思。当年的会盟台,就坐落在民权县城东37.5公里的黄河故道边。
可是,到了战国,“曲防”的事情就发生了,出现了“壅防百川,各自为利”的局面。那时候,最怕发生水灾。水灾一旦发生,大家都把邻国当成分洪区,来转嫁危机。比如当时的治水能手白圭就是使用这样的办法转移了魏国的灾难。孟子为此很忧心,他讥诮白圭道:“禹以四海为壑,今吾子为邻国之壑。”此外,在本国水量不足的情况下,上游国家还截流,不让水流到下游国家去,出现了“东周欲为稻,西周不下水”的事情。更有甚者,交战国双方还以水作为战争工具。公元前455年,三家分晋,智伯瑶就曾掘坝水淹晋阳;公元前358年,楚国伐魏,决黄河水淹长垣;公元前332年,赵国与齐、魏作战,将黄河河堤掘溃,来侵淹对方;公元前281年,赵国攻魏,也使用了这个办法。甚至,在公元前225年,秦嬴政也曾引黄河及梁沟的水,淹魏都大梁。
诚如史学家黄仁宇所言,单治水一项,中国完成中央集权,实现政治统一,已经是无法回避了。秦国,一步步从西部小国而问鼎中原,结束长期的混战分裂,建立一体化的政治。事实上,都江堰、郑国渠等水利工程都为秦国农业的快速稳定发展创造了条件,大大增强了综合国力;灵渠的建成,更使得秦戎五岭的大军粮草供给得以保障。
都江堰:昭王手中承袭的最好遗产
秦昭王是赢政的曾祖。当时,昭王的势力就已经超越陕西、甘肃的范畴,突进了蜀地。蜀地有一条不安分的江,叫岷江。它作为当地最重要的一条河流,让官员和黎民伤透了脑筋。岷江发源于岷山,河窄坡陡,水流湍急,至灌县,地势又突然平坦起来,大量泥沙淤积,抬高了河床。而灌县外的玉垒山,则挡住了岷江的向东去路。每每汛期,西岸水量暴涨,经常发生洪灾;而东岸却因为缺水,而时时遭遇干旱。
于是,昭王便派李冰任蜀守,来治理岷江的水患。李冰到任后,便邀集了许多有治水经验的农民,对地形和水情进行勘察,制定出防洪、灌溉和航运效益兼顾的治江规划。
都江堰,世界文化遗产,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都江堰自上而下,由百丈堤、鱼嘴、金刚堤、飞沙堰、宝瓶口和人字堤等部分组成,其中鱼嘴、飞沙堰和宝瓶口是主体工程。
所谓鱼嘴,因其形似一个逆流而进的鱼嘴,故而得名。它建筑在岷江江心,把江水分成东西两股。这被分开的江水,西股叫做外江,是岷江的整流,承担排洪的任务;东股则叫内江,流向宝瓶口,发挥灌溉的作用。在最初修建鱼嘴的时候,几次抛石筑堤都失败了,于是李冰编制了一种“圆径三尺、长十丈”的巨型竹篮,装满卵石后,投入江心,终于战胜了湍流。鱼嘴两侧又筑有内外金刚堤,以防冲护底。
由于地形原因,岷江水进入内江的并不多。李冰就在鱼嘴上游的江心筑了一条堤堰,来解决这个进水量的问题。春耕时节,岷江主流直冲内江,进水量达六成,解决了灌溉的问题;汛期来临,岷江主流则直冲外江,比例自动颠倒,即所谓“分四六,平潦旱”是也。
宝瓶口是凿穿玉垒山的引水口,控制内江水量的咽喉,因形似宝瓶,故而得名。内江水经宝瓶口后,再分成许多大小水渠,形成一条纵横交错的扇形水网,用以灌溉成都平原的大片沃野。为了掌握宝瓶口的进水量,李冰还做一石人,立于鱼嘴分水处,作为观测水位的标尺,以“水竭不至足,盛不没肩”为准绳。
飞沙堰位于金刚堤尾部和离堆之间。当内江水超过宝瓶口所能吞入流量的上限时,多余的水便从堰顶自行溢出流入外江,如遇特大洪水,飞沙堰还会自动溃决,使洪水直泄外江,使灌区免于水患。此外,它还将上游带人内江的泥沙和卵石排出外江,以确保宝瓶口和灌区免于淤塞。
都江堰选址位于岷江由山谷进入冲积平原的地方,它充分利用当地西北高、东南低的地理条件,根据江河出山口处特殊的地形、水脉、水势,乘势利导,无坝引水,自流灌溉,使堤防、分水、泄洪、排沙、控流相互依存,共为体系。它的三项主体工程有机配合,缺一不可。“深淘滩、低作堰”“乘势利导,因时制宜”“遇弯截角、逢正抽心”的治水方略,至今仍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都江堰的修建,并不是在赢政的时代,但却是嬴政承袭下来的最好遗产。自此,成都平原“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大大地增强了秦的国力,并为日后统一六国打下了良好的经济基础。
郑国渠:延韩数岁之命,建秦万世之功
吕不韦自杀、秦赢政亲政的这一年,秦国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人说,正在修建水渠的水工郑国是奸细。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都江堰的修建的确增强了秦的国力,但这还不够。天府固然出产丰厚,但嬴政要得更多,他要天下。然而蜀道艰难,以蜀来供给前方,物流是大问题,而战争还不知要持续多久。关中必须有自己的粮食基地。赢政想把渭水北岸的大片荒野变成良田,但秦国却没有这样的能人。于是,他们从韩国请来一位叫做郑国的人,请他修建一条300里的灌溉水渠。
郑国渠渠首
传闻并非空穴来风。郑国的确是韩国派来的奸细,在这里实施所谓的“疲秦之计”。他们想引诱秦大举修建水利设施,消耗资财,从而削减秦在军事上的投入,并最终放弃吞并六国的企图。秦王震怒了,他要杀了郑国,他还颁布了“逐客令”,要驱逐在秦国任职的所有外国人。
幸好身为楚人的丞相李斯及时上奏,“逐客令”才被取消。而郑国的一番话也打动了秦王,他说:“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臣为韩延数岁之命,而为秦建万世之功。”说实话,韩国未免太小觑了秦国的实力,区区一个水渠,怎么可能牵制得了秦的东征,改变兵锋的指向呢?于是,作为“逐客令”导火线的水利工程又重新开工了。
引泾灌溉工程仍由郑国主持。郑国渠总干渠西起泾水,东注洛水,沿途经过泾阳、三原、高陵、富平和蒲城等县。随着这项大型灌溉渠道和相应配套设施的完工,干旱多碱的渭北平原,终于有了河流的灌溉。
郑国渠运行几年后,其经济效益就凸显出来,出现了“溉泽卤之地四万余倾,收皆亩一钟。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的场面,改变了大面积盐碱地的情形。灌水对土壤的盐分有溶解和洗涤的作用;而泾水所含的大量泥沙流入农田后,沉积在地表,又发挥了淤地压碱的作用;泥沙中的有机质,也增强了土地的肥力。民谣唱道:“田于何所,池阳谷口。郑国在前,白渠在后。举锸为云,决渠为雨。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衣食京师,亿万之口。”
灵渠:粤岭限南天设险,秦通舟楫凿嵯峨
秦始皇的野心并没有在吞并六国后止步,百越成了下一个目标。当年,秦军的进军路线大概就是南岭山脉的越城岭和都庞岭之间的湘桂走廊一带。那里山高林密,运输线过长,援兵和粮草都供给不上,几次攻伐都无功而返。于是,秦王下令在这里开凿一条专门的运河。这便是文章开头处,我们提到的那条日后被叫做灵渠的运河。
承担开凿任务的人叫史禄,也叫监禄。南岭山脉是长江水系和珠江水系的分水岭,但水势散乱,高低悬殊,广西兴安县便坐落在山脉的最低处。这里可以被看作是开凿水渠的最优之选。其东,湘江东北流,注入长江;其西,漓江西南流,汇入珠江。湘江上源与漓江支流始安水最近处只有1.7公里,中间仅隔着一座小小的太史庙山。
始安水比湘江水要高出五六米,但水量却不及湘江得多。如果凿开太史庙山,同时在湘江上修建一座拦水坝,把水位壅高,湘江水就可以自流于始安水中了。只要再把上下游河道加深拓宽到足够的尺寸,就可以通航。
于是,史禄在江心横向筑起一座石堤,将湘水隔断。石堤中央做成一个前尖后宽的分水铧嘴,伸向河心。上游来水被铧嘴分成南北两股。同时,铧嘴旁边另凿南北两条水渠。北渠向北延伸两公里有余,仍与湘水接通。南渠向西北,流经兴安县城,蜿蜒33公里,与漓水相连。灵渠的长度,并非连接湘漓之间的最短距离。其选线很重要的一点是考虑了如何减少两端的落差,有效避免了修建过高的拦河坝。漓水又名灵河,所以南渠就称灵渠。从铧嘴至北渠,重入湘水之交界点,则留下了湘江故道置于一旁。
灵渠今景
分水铧嘴两侧,以大青石为堤堰,伸向北渠的为“大太平”,伸向南渠的为“小太平”,全长近480工尺有余,宽16.8工尺。近水低,远水高,成斜坡状。
铧嘴和大小天平除分水作用外,由于截流,还将湘水上游的水位提高,把引水入漓变得容易了许多。同时南渠故意选择了迂曲的水道,既减少了穿山越岭的工程量,又减小了水位差给航运带来的困难。大小天平还能调节水量,维持南北渠水位的平衡。如果上游的来水量过大,多余的水就会漫过小天平,流入湘水故道。
公元前214年,灵渠开凿成功。秦军长驱直入,拿下了百越之地,把秦的郡县制推行过去。这段历史,在《过秦论》中被描述为:“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在京广铁路通车前,灵渠一直是南北交通的要道。现在,它以世界文化遗产的身份,来接受世人的凭吊。
诗人们这样描写灵渠,他们说:“径缘桥底入,舟向市中穿;桨脚挥波易,篷窗买酒便”,“江到兴安水最清,青山簇簇水中生;分明看见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行”。这优美轻灵的湖光山色,已经让人彻底忘记了它曾是推行铁血政治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