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惹桃花之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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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绿柳腰》(三)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暖阳高照,押囚队伍已经行走了快一个多时辰。

刘牙队没有听张郎中的劝解要求小口润喉,而是牛饮几次就把兑有药汁的水囊喝空了。又行走几步,干脆脱光了上衣。

慧娘走在刘牙队身后,看到眼前人宽厚背腰上大片加小片的红肿风邪,顿感胃气上涌,忙捂住口鼻,干呕运气。

路越走越偏西,土地越走越荒凉。

老兵看路似乎不对,忙去询问带路的刘牙队。刘牙队轻蔑笑道:

“西南来的难民,还往西南走?你是嫌人死的不够快?”

“高岭之中有捷径,三日便可通关…”老兵回道。

“那关隘不过也罢……要往北,长的美的送给土皇帝,长的俏的…”刘牙队嬉笑说着拉近慧娘,当众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慧娘羞愤地双手掩面。“长的俏留给自己,其他囚徒也只配卖给人牙子做奴隶。”

“连天爷都变了,都是走了一路的兄弟,要留要走我不拦着,如若敢挡路的,先问问我手里的刀吧!”刘牙队举刀冲队伍喊到。

最先回应的是队伍后面的两个杂役,都想跟着另谋高就的刘牙队。

老兵低眉思虑片刻,站直身拱手拜别刘牙队。走到小兵处嘱咐两句,就取走自己的干粮水袋往回走了。

刘牙队见小兵和马夫一脸菜色忍气吞声的样子,轻蔑一笑,单手揽住慧娘,继续跟着日头走下去。

好景不长,风越来越大,裹着沙土糊了人满身满脸。队伍不得不找了个残垣村落避一避,等到风沙渐小,这一耽搁已经快日落西山了。

见路还是走不成,众人该拾柴的拾柴,该找水的找水,井然有序。

刘牙队百无聊赖地拉着慧娘坐在了倒地的房梁上,捏着她的长发玩。

落日将沉的时候,村落的建筑里有一处在反光。

刘牙队握刀独自向那处建筑走去,发现是个已经倒塌的小庙,庙门前不远有口破钟。他抱臂走近,用刀柄敲了三下,破钟声音悠长,没废掉。

刘牙队刚想回归队伍里,就听遥远的天际,传来犬吠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他拔刀等待片刻,一只毛色油亮的踏雪灵缇呲牙靠近。远处还有犬吠,是只毛短稀松的黄毛老狗,见刘牙队手中有刀,往后退远继续犬吠,似乎在给灵缇壮胆。

刘牙队一看就知道这灵缇是有主人的,黄土大漠养不出这么好的毛色。那老狗就不一样了……想着杀鸡儆猴,把灵缇吓走,脚步便向老狗挪了几步。灵缇犬吠地更狠了,在刘牙队又走了一步后,一口咬住了他的大腿。

刘牙队大叫一声,挥刀把灵缇砍倒,血污瞬间染红了大片沙土地。老黄狗哀嚎跑远。

马夫闻声最先赶过来,看着刘牙队不断冒血的大腿忙道:

“先不要止血,狗牙最是狠毒…”

刘牙队咬牙点头,坐在石头上等张郎中来。

最后等来的却是慧娘跟杂役:

“姨娘又生高热,小兵带着郎中到远处寻水源和草药去了。”

“不等了,去拿火把过来。”刘牙队命令道。

杂役取来火把,递给刘牙队。他看好血孔,把火把附了上去……

远处狗吠声又起,这回来了一队人马。最先跳下马的是位手持红枪的黑衣少年,他先查看了灵缇,确认无法生还后,冲另一个骑马的劲装少年说灵缇已经被砍死了。

“谁杀的?”劲装少年愤怒地举起马鞭,指着对面的一众人,想要下马,被其他随从制止了。

“阿七!把人找出来!杀了!”劲装少年凶狠地命令道。

“是谁?这时候当缩头乌龟了?”黑衣少年轻蔑地重复询问,眼神扫过拿刀的杂役,杂役胆怯地后退一步,微微摇头。

“这是被灵缇咬的?犬是你杀的?”黑衣少年握紧红枪杆,冲脸色苍白的刘牙队再次询问。

刘牙队喘息片刻,抬眼应道:

“是我杀的又怎样?一条狗而已……”

“噗!”地一声,枪尖穿透了刘牙队的脖子。红枪收回,刘牙队歪身倒地。

原本站在刘牙队旁边的慧娘,已满脸血污地瘫坐在了地上。

天际的红霞渐暗,血色的太阳慢慢落回了山里。

黑衣少年甩掉枪尖血珠,从马上褡裢里取出块黑布,把灵缇包裹好跟上队伍走了。

刘牙队死的太突然,杂役胆怯地看着凶犯走远,又看了眼依然瘫坐在地一动不动的慧娘,踉跄转身跑向村里队伍通风报信。

过来的人没几个,都看着刘牙队的尸身没个主意。

年老的囚妇解开慧娘手上的束缚,给她擦混着泪水和血污的脸。

慧娘哽咽地接过曾束缚自己的布条,怎么也擦不掉已经干涸的血迹,愤恨地把脏污的布条扔到了地上尸体那死不瞑目的眼睛上。

小兵和张郎中回来时已经月勾高悬,为了躲一处林地的狼群绕了些远道。

收好刘牙队的腰牌,烧了他的尸身,众人才发现囚车不见了。

西南方的一条小道上,老兵驾着囚车缓慢地前进着,半夜的警醒在天光微亮时松懈了不少。

忽然,一股腥臊气味窜入鼻腔。老兵猛的睁开假寐的眼睛,然后咬牙切齿地跳车打开囚车门,单手抓住阿真的后脖颈,把她扔到小道边的草丛里。

“去那儿解手去,别脏了老子的车!”

阿真睁着双亮亮的大眼,默默地又走远了点,蹲下解手。

老兵从怀里掏出个精细的小布袋,左手从里面捏出一小块红褐色的糖块,放在右手掌心喂马吃。

见左手指有沾着甜糖粉末,自己又舔了舔。

忽然想起左手抓过尿床的小孩,翻了个白眼,用嫌弃的眼神看着解完手爬不上囚车的阿真。

再次抓起阿真的后脖颈,一把拎到赶车的位置,又一把拽掉被尿湿的裤袜,嫌弃地扔到车杆上晾着。

冷风窜到阿真光洁的腿脚上,她打了个寒颤,往后靠了靠,蹲坐在离自己娘最近的地方。

老兵看着囚车里早已断气的姨娘沉思片刻,说了句得罪,就用刀把她的衣裙划下来一大片,扔到了阿真的身上道:

“自己留个念想吧,你娘该入土为安了。”

阿真觉得她娘会冷,忙转手把衣裙往囚车里塞。

老兵又拽了回来,一抖一裹把阿真包成了地龙打了个死结,左手掐住她的下颌,右手指被咚地敲了她眉心一下,敛声道:

“人死气绝,当归尘土,血脉泣涕,安魂往兮…咦?你怎么不哭?”

“啊~是傻的啊!”

老兵恍悟,右手把阿真半边脸拍红拍的两眼泪水汪汪才停手,又窃笑说道:

“哭都不会,不孝子。”

老兵又掏出那个精细的小布袋,取出一颗大块的糖,蹭到阿真嘴边又哄道:

“听老子的话,以后都有糖吃…给老子叫声爹听听。”

阿真已经挣开一条胳膊,手轻轻揉着有些红肿的额头和脸,胆怯地看着老兵的刀。

蹭到嘴边的糖渣已经融化到了嘴里,太甜还有些苦…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接过糖块,含在嘴里

“爹…”

老兵满意地哈哈大笑,走到车后紧了紧负责清除车印的茅草,跳回车前重新牵起马缰绳继续赶路。

晨阳渐暖,老兵驾驶囚车偏离路线,转道一条干涸小溪边,前进片刻就停下了。

又把阿真抱到一块白色大石上坐着,解开马匹套头,牵引到草芽茂盛的地方让它吃草。

老兵远眺片刻,寻了远处土地松软的矮坡跺了跺脚,甚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取出藏在囚车底的刨土工具,一炷香的时间就挖好了一个长坑,松软黄土堆高在一边,再走到溪边选了几个圆润的碗口大白石头放到附近。

阿真睁大眼睛看着忙碌的老兵,自己腿蹬了几下,俩脚丫子就从地龙包裹里露了出来,赤脚走到溪边捡了几个小石头双手捧着也放在了坑边。

老兵看笑了,拿起小石头敲了敲阿真的脑壳道:

“小东西自个儿留着玩吧,给老子跪好!”

老兵纠正好阿真跪姿,将囚车里的姨娘安顿在了土坑里,一块灰色蒙帕子盖在了她惨白脸上,一捧土刚撒进去,阿真就跳进去抱紧了姨娘僵直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