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11▄
魏国咸阳王元禧位居群臣之上的辅政太尉,却不理政务,骄奢淫荡,多做不法之事,魏王元恪很讨厌他。元禧派遣奴仆找领军于烈要旧的羽林虎贲,叫他们带着兵器为自己出入之时护卫,于烈说:“天子居丧期间,事情归由宰辅大臣决断,领军只知道掌管宿卫之事,没有诏令不敢违背规矩循私情。”
元禧的奴仆只得怏怏的回去了,元禧又派遣人对于烈说:“我是天子的叔父,身为宰相,还要什么要求,和诏令有什么不同?”
于烈严肃地说:“于烈不是不知道王爷显贵,但是您叫奴仆来要的是天子的羽林军。于烈的头颅您可以得到,要羽林军一个也得不到。”元禧愤怒了,就任命于烈为恒州刺史,于烈不愿意外派,坚决推辞,但没有准许,于烈就借口有病,躲在家里不出来。
于烈的儿子左中郎将于忠统管直劻,常常侍奉在元恪左右,于烈就吩咐于忠告诉元恪说:“各王爷专权放肆,其内心不可测透,应该早些罢黜,自己临朝揽政。”
北海王元祥也暗中把元禧的过错恶行向元恪报告了,并且说彭城王元勰很得人心,不应该长久辅政,元恪认为他们的话有道理。当时将举行宗庙的祭祀,王公大臣都齐集在宗庙东边的别屋,元恪夜里派于忠对于烈说:“明天早晨入见皇上,将有安排。”
第二天天刚亮,于烈就到了,元恪叫于烈带领直劻六十几个人,宣布圣旨召见元禧、元勰、元祥,护卫着送到皇帝所在的地方,元禧等人进入光极殿拜见元恪,元恪说:“元恪虽寡德昧理,忝承皇统,近年来罹染脊背恶疾,依靠各位叔父能够苟延生命,不觉过了三年。各位叔父殷勤诚恳,表示要归政逊位。我现在就亲自总管百官,各位暂且回到府司,我会另有安排。”
又对元勰说:“近来南北事务频繁,不允许我顺遂您谦逊的德操。元恪是什么人,怎会敢长久违背先帝的敕旨?现在就成全叔父的高蹈避世的心意。”
元勰谢恩说:“陛下孝顺谦虚,仰尊先帝的诏令,对上完成圣明的美德,对下了遂微臣的心意,抚今思昔,不禁悲喜交集。”
于是诏令元勰因王爵归隐府第,元禧进位为太保,元祥为大将军、录尚书事。尚书清河人张彝、刑峦听到这不同寻常的安排,吓得逃跑出了洛阳城,被御史中尉中山人甄琛所弹劾,元恪下诏严正地训斥了他们。又任命于烈为领军,仍然加封车骑大将军,从此长久在禁中当值,军国大事都可以参预。
元恪当时十六岁,不能亲自决定各种事务,就交付给身边之人管理。于是受到宠幸的茹皓、赵郡人王仲兴、上谷人寇猛、赵郡人赵修、南阳人赵邕,以及外戚高肇等人,开始揽权用事,使得魏国的政治逐渐衰微。
赵修尤其受宠幸,一月之间数次升迁,一下做到了光禄卿。每次升迁他,元恪就亲自到他的住宅摆宴庆贺,王公百官也跟着庆贺。元恪就在太极殿召见群臣,告诉他们自己要亲理朝政的意见。于是任命咸阳王元禧担任太尉,广陵王元羽为司徒。
元恪召见元羽进内殿,当面授予司徒的官职,元羽坚决推辞说:“彦和本来不愿担任司徒,但是陛下勉强授予。现在他刚刚免去这个官职,而要用臣来替代,一定会受到众人的讥议的,我还是做司空好些。”
元恪亲政以后,他所宠幸的人专擅权势,王公很难进见,斋帅刘小苟对元禧说:“听天子左右的人说,皇上要杀元禧。”
元禧恐惧了,于是同王妃的哥哥给事黄门侍郎李伯尚、氐王杨集始、杨灵佑、乞伏马居等人计谋反叛。正好元恪出外到北邙打猎,元禧和他的党羽在城西小屋会面,打算发动军队袭击元恪,就派长子元通偷偷进入河内举兵响应。
乞伏马居劝阻元禧说:“若回到洛城,部署军队关闭城门,天子一定向北逃到桑乾,不如殿下可截断通过黄河的桥梁,去做黄河南边的天子。”
众人的意见不相一致,从天亮又到了下午都犹豫不决,于是约好不能暴露秘密,就都分散了。杨集始出来以后,马上就奔驰到北邙告了密。直寝苻承祖、薛魏孙同元禧合谋,当天,元恪躺在佛塔底下的阴凉处休息,薛魏孙想弑杀元恪,苻承祖说:“我听说杀天子的人,身上要感染麻疯恶疾。”
薛魏孙于是作罢,不久元恪醒了,杨集始也到了,而元恪身边的人都四散出外追逐飞禽走兽去了,当值护卫的没有几个人,仓促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左中郎将于忠说:“臣的父亲领军留守京城,想来为了应付事变,必有所防备,肯定不会有什么可担忧的。”
元恪于是派遣于忠骑马前去察看,于烈已经分派兵士严密防备着,他让于忠回去北邙奏明皇帝说:“臣虽然年老,但是心力还足用。这些人猖狂不值得过虑,希望陛下收拾车驾慢慢回宫,为安定民心。”
元恪听了很是高兴,于是由华林园回到宫廷,抚着于忠的背说:“你还算令我满意!”
元禧不知道事情已经泄露,依然同姬妾及左右的人到洪池别墅过夜。叫刘小苟捧着奏章,说是巡行田野检视收成。刘小苟到了北邙,已经遇到军队前来,军人们见到刘小苟穿着红衣服,觉得不对劲,就要杀掉他。刘小苟在困迫中灵机一动,慌说自己要去告发元禧反叛之事,才缓留没有杀他。
有人对元禧说:“殿下聚集众人图谋举事,现在事情已经挑明,但却中途停止不前,恐怕一定会泄露的,今晚上怎么可以如此放心呢?”
元禧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珍惜,还要等别人来提醒吗?”
有人又说:“殿下长子已经度过黄河,两边的情况互不告知,岂不是很值得忧虑吗?”
元禧说:“我已经派人去追赶他,估计今天应该回来了。”
当时元通已进入河内,布置好了兵力武器,并且释放了囚犯。于烈派遣直劻叔孙带领虎贲三百人来囚押元禧,元禧听到消息,就由洪池东南逃走,跟随的仆僮不过几个人,渡过洛水,到了柏谷坞。这时追兵也赶到了,于是捉了他送到华林都亭。
元恪当面审问他反叛的情形后,赐他在私宅自杀,同谋伏法被杀的有十几人,他的几个儿子也都被断绝宗室的户籍,只给他们少量的财产和奴婢,别的财产都分别赏赐给高肇及赵修的家人,剩余的就赐给朝廷内外百官,包括外流的官员,多的分到百余匹布,少的也有十匹。元禧的几个儿子缺衣少食,只有彭城王元勰常常接济他们。
河内太守陆琇听说元禧事情泄露,就杀了他的儿子元通,把首级送到京城,朝廷认为陆琇在元禧没有败露之前没有搜捕元通,责备他也同叛党沟通,于是征召他送交廷尉,后来死在狱中。元恪由于元禧无缘无故谋反,从此更加疏远猜忌宗室。
于是任命骠骑大将军穆亮做司空,任命北海王元祥做太傅,兼司徒。起初,元祥想夺取彭城王元勰司徒的职位,所以毁谤而贬黜了他,不久又怕人议论自己,因此只做了大将军,直到这时候才让他担任司徒。
元祥显贵赫盛,将作大匠王遇经常随元祥所欲,私自把官物拿给他,司徒长史于忠当着元祥的面指责王遇说:“殿下是我国的周公,辅助皇上,主持国政,就像伊尹一般,是皇上所依赖的人物,他需要什么,应该依照皇上的旨意备办,何至于要你阿谀附势损公惠私呢?”
王遇听了恭谨不安,元祥也惭愧地谢罪。于忠常常由于耿直而使元祥愤恨不已,曾经翌于忠说:“我真担心先看到你死,而不担心你看见我死。”
于忠说:“人生在世,一切自有定分。如果我该死于王爷手中,即使逃也是免不了。如若命不是如此,王爷也不能够杀了我。”
后来于忠由于讨伐咸阳王元禧的功劳,而被封为魏郡公,升迁为散骑常侍,兼武卫将军。元祥却在借于忠上表谦让的时候,暗中劝元恪任命于忠为列卿,命令他解去常在天子左右侍卫的常侍之职,听任他辞让职位,因此诏令停止他的封号,特进为太府卿。
元祥骄奢淫佚,喜好声乐美色,贪求财利没有满足,到处营建住宅楼台,侵夺他人住房,和手下的人亲昵相狎,朝廷内外对他怨声载道。元恪因为是长辈至亲,对他的恩赐礼遇从未更减,军机和国家大事都请他参加决策,他所启奏请求的事,没有一件不准许的。
元恪刚刚亲政的时候,派遣卫兵严密护送各位叔辈诸侯王进宫,元祥同咸阳王元禧、彭城王元勰共同乘坐一辆车来到禁中,防卫非常严密,高太妃十分害怕,乘了车跟随在元祥的后面痛哭,已经平安回来之后,高太妃对元祥说:“从今往后,我不想富贵显达了,只要能使我们母子得以保全首额,我同你一起到市井中扫地为生也行。”
等到北海王元祥再执掌朝政,高太妃也就不再记得以前的话了,反而专门协助元祥做贪利暴虐的事情。冠军将军茹皓靠着反映灵敏获得元恪的宠幸,经常侍候在元恪的身边,代传皇帝的旨意,准许门下省所奏请的事情,于是玩弄权术,接受贿赂,朝廷内外都畏惧他,元祥也依顺他。
茹皓娶尚书令高肇的堂妹为妻,茹皓妻子的姐姐是元祥的伯父安定王元燮的王妃,元祥和元燮妃子私通,并因此与茹皓更加亲昵。直劻将军刘胄本来是元祥推荐录用的,殿中将军常季贤因为会养马,陈扫静掌理梳栉,两人都受到元恪的宠幸,就同茹皓相互勾结卖弄权势。
高肇本是高丽人,世族名流都看不起他,元恪既然已经罢黜了六位辅政的诸侯大臣,又杀了咸阳王元禧,因此把朝政大事都委托给高肇一人。高肇由于在朝廷中亲族极少,于是就私结朋党相互为援,因此依附于他的人十天半月之中越级提升,不肯结附于他的人则加大罪罚来陷害。
高肇尤其忌恨各个侯王,因为北海王元祥官位在自己之上,便想要干掉他,自己独掌朝政。高肇于是向元恪进元祥的谗言说:“元祥与茹皓、刘胄、常季贤、陈扫静等人企图发动叛乱。”
元恪连夜召中尉崔亮去禁中,让他奏请弹劾元祥贪馋淫乱,以及茹皓等四人关押到御史台,派虎贲一百人包围元祥的住宅,又恐怕元祥惊恐逃窜走掉,派手下人郭翼打开金墉门乘快马火速出去宣谕圣旨,把中尉的弹劾奏状打开给元祥看,元祥说:“确实像中尉所弹劾的那样,这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我正唯恐有更大的横祸飞来哩!别人送我财物,我确实收受了。”
第二天早上,主管奏请判处茹皓等四人的罪行,四人都被赐死。元恪召来高阳王元雍等五位诸侯王进宫会审北海王元祥的罪状,元祥单独乘了一辆车,前后有卫兵防卫,送到华林园中,他的母亲和妻子随同前往,并派给年幼的奴仆和体弱的婢女多人听后使唤,周围守卫得非常严密,里外不准通行。
审判结束后,下诏宽宥元祥死罪,免职为平民。不久又将元祥转移到太府寺,围守戒备得更加紧密,叫他的母亲和妻子都回到南第,每隔五天可来探视一次。元祥原来的几个家奴私下连通一气,打算把元祥救出去,秘密地写了姓名托侍婢带给元祥。
元祥刚拿到手上看,门卫头目远远地看到了,迅速冲进来从元祥手里夺过去,并将此时上奏,元祥极度悲愤地大哭一声就突然死去,元恪于是下诏主管依礼将他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