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童趣(1)
一
话说猪八戒因保护唐僧西天取经有功，被如来佛祖封为“净坛使者”。之后，他便敞开肚皮，吃遍了天下的供奉。
可是不到一年，他就吃腻了供奉他的美食，开始垂涎起别人的供品。于是，就厚着脸皮去吃人家的。开始呢还算有点风度，如果别人不开口请他一起享用，他就不敢索要。可是到了后来，别人都嫌他贪得无厌，不请他吃了。他实在熬不住了，就厚着脸皮讨。别的神仙尊者不好伤他的脸皮，只好给他一些。结果，他是得寸进尺，越吃越多。到了最后，人家不给他吃了，他就动手抢。人家把东西藏了起来，把庙门堵了起来，他就变只癞蛤蟆之类的小爬虫从门缝、墙缝钻进去，把别人的供品偷了个精光。
那些神仙罗汉恨透了他，他们打算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可是他是如来佛祖封的使者，打了他就会得罪佛祖。如果佛祖一生气，他们谁也吃不消。于是，他们就决定到玉帝那儿去告状。
玉帝听了神仙们的一通牢骚，就命人把猪八戒传去问话。
猪八戒到了灵霄殿就装疯卖傻，还反咬一口说那些神仙是嫉妒他的差使想陷害他。那些神仙见他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不由得怒从心起，都拂袖上前准备狠狠地揍他一顿。
见到这种情形，玉帝马上明白了，他知道猪八戒犯了众怒了。按照以往的做法，应该治他的罪。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猪八戒已是如来佛祖封的“净坛使者”，他的师父唐僧，师兄孙悟空都已成佛，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面”，得罪不起！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
想到这里，他就清清嗓子，和颜悦色道：“众卿家息怒，朕知道众位心中不快。不过，朕想，净坛使者大概是闲得慌，跟诸位开开玩笑吧！”说着，又侧过脸问猪八戒：“是这样的吗？净坛使者！”
猪八戒正提心吊胆着呢！听了玉帝这话，马上明白玉帝有意护他，心里一乐，连忙顺着玉帝的话道：“是的，是的，正是这样。”玉帝也乐了，心想：这猪八戒还不傻。然后就想把事情了解了。
“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要注意修行，要知道你可是佛祖封的‘净坛使者’啊！”。
“我知道了，我一定不开玩笑了。”猪八戒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得意地瞥了那些神仙一眼。
那些神仙被激怒了。他们正准备提出抗议，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口，玉帝却抢先发话了：“众卿家不必再说了，我们要相信如来佛祖的人啊！”他特意把“如来佛祖”四个字说得大声些，好让那些神仙知道他的难处。果然，那些神仙听出了他的话意，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恨恨地退到一边。
猪八戒是一路笑着回家的。
从此，他就更放肆了。那些神仙只好躲着他。有的实在受不了了，又去玉帝那儿告状，可玉帝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猪八戒更加肆无忌惮了。结果，他吃晕了头，把玉帝的供品也给吃了。
玉帝大怒，召集众仙公审他。大伙儿对他一通恶骂，有的还拳脚相加。最后，大家异口同声道：“把他放到油锅里去炸！”
猪八戒一听，立刻昏了过去。
玉帝犹豫了片刻，便郑重宣布：“废去猪八戒的功力，把他打入凡间，永远不得回到天庭！”
两个天将架起猪八戒，刺穿了他的琵琶骨，然后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二
自从猪八戒随唐僧去西天取经后，高老庄的高小姐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高老爷和高夫人相继去世，只剩下高小姐一个人，日子越过越艰难。到了最后，田产几乎都卖光了，仆人也走光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耕作着两亩薄田凄凄苦苦地熬着。
这一天，高小姐（实际上已经不能再叫高小姐了，因为她都快四十岁了）正在院子里晒菜干。忽然，听见半空中一声霹雳，青光刺眼，接着天空中裂开了一道口子，一道白光从口子里直窜下来。
那道白光很快就落了下来，只听见呼呼的风声。接着“啪！”的一声，正砸在晒菜干的竹匾上。
“哎哟！”从翻了个面的竹匾底下传出一声惨叫。高小姐吓了一跳，飞也似地逃进屋里，把门堵上，心“突”、“突”地剧跳着，吓出了一身冷汗。
“真倒霉！去！去！”竹匾晃了几下，接着“砰！”的一声飞了出去。地上坐着个鼻青脸肿的家伙。嗬！原来是——猪八戒。
“有人吗？有人吗？”猪八戒吆喝道。“怎么没人应？这家人去哪了？”他又嘀咕到。
高小姐听见有人吆喝的声音，就战战兢兢地从门缝里往外瞧。
天啊！怎么是他！那个该死的冤家！
猪八戒爬了起来，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然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叫了起来：“哎呀！这不是我岳父大人的家吗？原来我落到了这里！”顿时，他两眼放光，来了精神：“娘子！娘子！我的宝贝娘子，你在哪里？快出来呀！”
听到他乱嚷嚷，高小姐又惊又气，索性拉开门，顺手从墙根处操起一支扫帚。
“我让你吠！我让你吠！”扫帚劈头盖脸地朝猪八戒身上打去。
“是我！别打！别打！我是猪八戒，是你家姑爷！”
“打的就是你。你这个妖精，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我打死你！打死你！”
猪八戒招架不住，只好逃出门外。高小姐一把把门堵上，接着便瘫软在地，两行泪水也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猪八戒呆呆地站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他在门外思量了半天，决定乞求高小姐原谅并收留他。
于是，他就跪在大门外苦苦地哀求。
三天后，当他饿得头昏眼花时，高小姐把门打开了。
之后，他如愿以偿地成了高小姐的丈夫，开始和高小姐像模像样地过起了日子。
三
过了半年，高小姐的肚子挺了起来。
猪八戒兴奋极了，他要当爹了！
高小姐担心生下来的孩子像猪八戒，长嘴大耳，是个儿子长大娶不到媳妇；是个女儿没人敢要。猪八戒却相反，他希望孩子长得像他，而且坚信生下的是儿子。他要把儿子培养成盖世英雄，比他强百倍、千倍！
他整天琢磨着给儿子取什么名字。
叫什么好呢？想当年，俺老猪是堂堂的天篷元帅，后来虽贬下界错投了猪胎，可是随唐僧西去取经成功后，也被封了个“净坛使者”。我儿子将来要比我强，取个名字就应该体面些，有气魄些。取什么好呢？
对！叫天地大圣！天地间最大。
哦！不好，这名字跟那孙猴子的一样。以前，那猴子把老猪坑得够呛，我的儿子可不能像他！不行！不行！
那就叫——叫什么好呢？对！那些神仙罗汉都迫害老猪，我得让儿子长大后替我报仇，把天庭搅个底朝天，把那些该死的神仙，还有混蛋的玉帝都抓起来杀头。不！放到油锅里去炸。对！就这样。哇！真带劲，嗯——那就叫屠天吧，把天上的那帮家伙统统杀光！
猪八戒越想越美，仿佛看到他儿子已经把天庭给翻了个了！
他乐滋滋的把想法告诉了高小姐。
高小姐坚决反对，还把他奚落了一番。
他扫兴极了，嘟嘟囔囔地往外走：“这有什么不好！挺好听的嘛？我是当爹的，怎么……”
“砰！”
“哎哟！”他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原来他只顾着发牢骚，没留心前面，脑袋撞到了门框上。
又过了两个月。
这一天，高小姐突然喊肚子痛。猪八戒飞奔去请接生婆。
孩子终于生下来了。是个儿子！模样像猪八戒，只不过耳朵没他那么大，嘴巴没他那么长。
看到孩子长得这副模样，高小姐难过极了。
猪八戒却乐疯了。他冲出门外大喊大叫，还把接生婆抱了起来，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就在人家的脸上使劲亲了两口。
接生婆尖叫着逃了出去。
他又站大门边，拢着嘴朝四下里喊：“俺老猪有儿子啦！俺老猪有儿子啦……”喊够了，还用两只手吊住门楣荡秋千。才晃了两下，就听见“轰！”的一声——门倒了，他被重重地压在下面，昏了过去……
为了不让猪八戒太失落，高小姐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天篷。当然，她并不指望他长大真的去当什么天篷元帅，只希望老天爷能保佑他健康成长她就心满意足了。
四
小天篷在两岁的时候，学会了叫爹和娘，还有“尿尿”“吃吃”“不不”这些简单的话。
猪八戒睡觉时总是张着嘴巴，打着如雷的鼾声。小天篷见了，总是用两只小手去合他的嘴。后来他发现那长嘴巴合上后又张开了，就不再去合了。
有一次，他就把尿撒到这张开的大嘴里。他还经常把捉到的癞蛤蟆、蚯蚓、蟑螂之类的虫子放进这张开的大嘴里，那滋味可想而知。
为了避免再发生这类事，猪八戒便趴着睡，把嘴巴藏了起来。
小天篷可没有就此罢休。他从厨房里提来水壶，把水壶里的水都淋到猪八戒的脖子上。猪八戒马上惊醒并跳了起来，还大呼小叫：“不好了！不好了！下雨了！下雨了！”
又有一次，他把水浇到猪八戒的屁股上。猪八戒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伸手一摸裤裆，大吃一惊：“我怎么尿裤子了？”
……
小天篷长到四岁的时候，模样跟猪八戒已差不了多少了，甚至连睡觉时也会打呼噜了。
高小姐，哦！不，现在应该叫高夫人了。高夫人越发忧郁了起来，她经常叹息：“这孩子长大后怎么办？唉——！世上又多了一个小八戒。”
从此以后，她就叫他小八戒。别的人听见了，也跟着这样叫。小天篷不但不生气，而且还挺乐意别人这样称呼他。可猪八戒不喜欢这样称呼他，仍然叫他小天篷、大天篷，甚至心肝宝贝什么的。
有一天，小八戒看见邻居用铁夹子夹老鼠，他就趁邻居不在，把夹子拿了回去，放在猪八戒的床下。
猪八戒刚一下床，就被夹住了。
“哎哟哟！痛死我了。”他痛呼起来。
“嘻嘻！”小八戒躲在门外偷笑。猪八戒气急败坏，一跛一拐地追了出来。刚跨出门坎，脚下一滑，“哧——”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原来小八戒在门口放了一排的西瓜皮。
还有一回，时值冬季，猪八戒正在浴桶里泡热水澡。
小八戒悄悄溜了进去，把他的衣裤全都拖走了。
过了一阵子，猪八戒觉得水有点凉了，便起来穿衣服。
“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谁拿走了我的衣服？”他吼道。
“屋里有人吗？”屋外传来了问话声。
他吓了一跳，连忙蹲了下去。可是，水已经凉了，他冷得直打哆嗦。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屋外没动静，便站了起来。一只脚刚伸到桶外，屋外又传来了问话：“屋里到底有没有人？”声音比上次更大。
他急忙缩了回去。这时水更冷了，冻得他脸色发青，牙齿打战，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实在挺不住了，便不顾一切地跳了出来，窜到门口，左右张望一番，发现没人，就急忙向卧室奔去。
刚到拐角处，就听见脚步声和说话声，他着了慌，连忙找藏身之处。四下一张望，发现墙角处有个鸡棚（木板钉的），也顾不得脏，就钻了进去。可是鸡棚太小，他的屁股还留在外面露光呢！
小八戒躲在拐角处捧腹大笑……
五
过了年，小八戒就五岁了，高夫人决定把他送到学馆里去读书。
看到小八戒的怪模样，学馆先生吓了一跳，一口就拒绝了高夫人的请求。
高夫人苦苦哀求，学馆先生却无动于衷。
小八戒看见六七个大孩子坐在那儿写字，就好奇地凑过去看究竟。那些孩子看见他那古怪的模样，都捂着嘴笑。
小八戒毫无察觉。他指着一个大孩子写的字，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那个孩子看见他愣头愣脑的样子，就耍他：“这是先生让我们涂的糖浆。”“干吗涂在上面？”“这样我们就可以很方便地用舌头舔。”
“哦——”小八戒咽了咽口水，把目光转到那个大孩子的脸上，怯怯地问：“我可以……舔……一下吗？”
“本来是不可以的，不过，看你那么小，就让你舔一舔吧！”
“谢谢……”小八戒连忙伸长脖子去舔。
“怎么不甜？”他咂了咂嘴问道。
“糖不多，要多舔几次才行。”那个大孩子忍住笑说道。
小八戒的舌头又来回刷了几次，把那个字都舔糊了。
先生坚决不肯收人，高夫人很失望，转过身来准备回去。
“咦——你在干什么？”
“我在吃糖。”
“这哪有糖？”
“这个哥哥涂在这上面。”小八戒指着那个舔糊了的字道。
“你这个傻瓜！”高夫人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那个大孩子很惊慌，连忙申辩：“是他自己要舔的，不关我的事……”
高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拖着小八戒出了学馆。
猪八戒敞着肚皮躺在院子的石板上正舒服呢！小八戒一见到他就跑了过去摇着他的手臂兴奋地喊：“爹！爹！今天我在学馆里吃糖浆了。”
“你娘呢？”
“在那儿！”小八戒朝身后一指。
猪八戒抬起头来看见高夫人正往屋里走，连忙问道：“夫人，我儿子进了学馆了吗？”
高夫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径自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猪八戒吓了一跳，坐在那儿愣了半天。然后，他悄悄地靠到窗下，轻轻地把窗户推开。透过缝隙，瞧见高夫人正坐在床沿上抹眼泪呢！
“爹，你在看什么？”小八戒两只手扒住窗沿，一用劲，一只脚就搭了上去，窗户也“吱！”的一声被撞开了。
“咦？娘，你怎么哭了？”
“你这浑小子，还不快下来！”猪八戒忙不迭地把儿子从窗沿上拽了下来，避到柴房去。
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一盆水，蹑手蹑脚送到卧室。看到夫人没轰他出去，便壮着胆子轻轻问道：“夫……夫人，洗把脸吧！”
高夫人立刻背过脸去。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就是你！是你！”高夫人突然转过头来高声叫道。
猪八戒猛地一哆嗦，差点尿裤子。